“這怎麽叫快？要不是在這個破收音機廠耽擱了這麽長時間，就憑我兒子的本事，說不定都能進市委秘書班子裏去，那才叫好地方，”楊秀玉絮絮叨叨的，對年前老爺子堅決不許林錚去機關裏實習的決定十分不滿，不過說起來財政局也算是不錯，當然，比起來市委秘書班子來還是差了不少……“對了，你劉阿姨說了，到財政局之後程序還是要走一下的，不過也沒啥，就是用電腦打打字、用Word排排版、用Excel做做表格什麽的，沒什麽技術含量，我兒子這麽厲害，通過肯定沒問題，明天你就和媽一起過去。”

楊老師對兒子的能力有著充足的信心。

“可是……”林錚猶豫了一下。

“可是什麽？”楊秀玉奇怪的望著兒子，先是一驚，以為兒子擔心這個考驗過不了，再洗洗一看，兒子臉上本事擔憂，而是一種不舍，立刻意識到了兒子在想什麽，不由得有些生氣了，“兒子，現在好不容易有個機會跳出來，難不成你還想繼續呆在那個破收音機廠裏呆著，在那個破單位蹲一輩子？我和你爸辛辛苦苦的把你供出來，不說指望你能光宗耀祖，最起碼你將來也要能養活你老婆孩子吧？在那個破收音機廠呆著，不說養活老婆孩子，你能養的活你自己嗎？”

林錚不說話了，區收音機廠現在每個月只發100多塊錢的生活費，這兩年的物價又飛漲的厲害，百十塊錢確實不夠幹什麽的。

“好了，這件事就這麽定了，你爺爺那邊的工作我去做！”楊秀玉無比霸氣的一擺手，“你爺爺他不管自己兒子也就罷了，那是他兒子，可現在你是我兒子，我兒子我說了算！”

林錚頓時縮了縮頭：老娘心裏對爺爺的怨念還真不是一般的強大。

……

楊秀玉嘴上說的霸氣，可當開始實行的時候就不免氣勢弱了幾分，當天的課上完之後，就以“回家看看爸媽”的名義趕回了爺爺奶奶住的鄉下。

爺爺奶奶住在鄉下，但其實只能算是郊區，就在悅水區的邊上，甚至公交車直接通到村子，從學校門口坐車，也不過不到一個小時的路程。

爺爺和奶奶兩個老人守在老家裏，老兩口種了兩畝地，在門前面種了點菜，養著一頭豬、一群雞，倒也自得其樂，看到兒子一家三口一起回來，林錚的奶奶笑開了花，正在簸箕裏撿豆子的她老人家忙不疊的把簸箕放到一邊，一張臉已經笑開了花，“怎麽回來也不提前打聲招呼？真是……家裏什麽都沒準備。”

“媽，我們是回自己家，還有什麽需要打招呼的，”楊秀玉笑著道，將手裏買的菜順手交給林錚，自然無比的攙住老太太往裏走，“就是最近錚錚的工作出了點事，想要請爸給拿拿主意。”

林錚的爺爺林二壯剛磕了磕旱煙袋的煙灰從門檻上站起來，聽到兒媳婦這麽說，頓時就皺起了眉頭，有些不悅，“錚錚的工作不是好好的嗎？有什麽問題？”

“咱們區收音機廠被市裏下令廠內待業了。”

“廠內待業？”老爺子一下子楞住了。

“沒錯，就是廠內待業，我大三給錚錚重新找份工作，”雖然軍人出身的林二壯在這個家裏說一不二，平日裏楊秀玉也是小心小意的伺候著，可在關系到兒子前程的大事上，身為母親，楊秀玉爆發出了平日裏難以想象的能量，“爸，您也知道‘廠內待業’是個什麽意思，不過就是工廠停了的好聽的說法，錚錚好歹也是大學生，您願意讓錚錚就這麽一輩子窩在這麽個地方？”

“什麽？收音機廠停了？”奶奶有些驚訝，下意思的看向林錚。

林錚這才找到了一個說話的機會，連忙點頭，“嗯，昨天接到的區裏和市裏聯合下發的通知……除了我們收音機廠之外，整個市還有20多個和收音機廠差不多廠子也要‘廠內待業’。”

“哎呀，這可麻煩了。”

老太太可不是普通農民，別看在農村裏住著，可不過是因為現在退休了，沒退休之前老太太可是當了幾十年老師的，哪怕現在退了休，家裏的報紙也沒斷，對國家大事了解的很透徹，現在聽說寶貝孫子的工廠竟然徹底停了，頓時就著急起來。

兒子和兒媳婦怕這死老頭子，老太太可不怕，當即眉毛一豎，鼻子不是鼻子眉毛不是眉毛的對林錚的爺爺道，“老頭子，當初我說什麽來著，錚錚這麽好的學歷去機關上多好，你就死犟，非得去什麽收音機廠，這下子好了吧，整個工廠都停了，你讓孫子怎麽辦？”

別看林錚的爺爺剛強了一輩子，在任何時候都是一副死硬到底的架勢，可也沒到食古不化冥頑不靈的程度，聽老伴這麽說，老爺子吭哧吭哧的，一張臉憋的通紅，想要說些什麽，可心裏也明白，孫子落的這步田地，全都要拜自己當初的一力堅持所“賜”。

現在，既然工廠關了，那就沒有讓孫子繼續呆在那裏的道理，只是面子上終歸還是有些過不去，一個人氣哼哼的坐門檻上抽旱煙袋去了。

好不容易看到一向強勢無比的爺爺今兒個居然落了下風，林錚心中忽然一動：這似乎是個絕佳的機會？

想到就做向來是林錚的良好傳統，立刻一臉後怕的對老太太道，“奶奶，其實我的事根本就不是個事，我爸的事才叫驚險呢。”

果然，聽林錚這麽一說，老太太立刻就緊張起來，一位母親的本能讓老太太在聽到自己的兒子似乎遇到了什麽危險的那一刻，瞬間就進入了警戒模式，連忙一臉緊張的向林錚問道，“你爸？你爸怎麽了？”

“您是不知道，我爸前兩天差點被人給陷害了，要不是運氣好有我們校長當證人，這會兒我爸說不定都被人以強奸罪送局子裏蹲著了。”

林錚說完，偷偷看了一眼自己老娘，果不其然，臉上表情沒有什麽變化的楊老師偷偷的向兒子豎了下大拇指：兒子，幹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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